「我不會收的。」店主說,把婕莉給的零錢推回她的方向,「這些都只是零星的零件,在詭秘黯霧襲來之後你已經幫了太多忙。」
婕莉焦躁地看着周遭,熟悉的街道在此刻顯露出不熟悉的空洞──幾乎毀滅了世界的邪惡法術破壞了房舍和商家,有人失蹤了,一個個家庭感到痛苦,但人群依舊聚集在半樓的市集,婕莉不知道實際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有一點她很確定:祖安會重建,而她必須幫忙。
她皺眉看着店主因為苦工而變得粗糙的手,把錢推了回去,「買點炸香蕉吧,給你的女兒吃。」
店主嘆口氣,露出笑容。
婕莉繼續深入市集,想起她祖母經常重複的提醒。「別搭理老榭,他賣的零件永遠都是生鏽的!早點去排瑪麗亞阿姨的隊,她做的醃雞肉是人間美味!」婕莉得承認她祖母有時候有點煩人,但她也得承認那個老人家說得對。她祖母對這個市集和市集中的人都瞭若指掌,像是莫伊的女兒很喜歡焦糖化的香蕉這件事,在這種時候,這種熟悉就派上了用場。
「過來,你這老鼠!」
婕莉轉身面向噪音的來源,正好看見一個男孩狼狽地在人群中狂奔,他身後追着兩個男人,一個矮而健壯,一個高而四肢細瘦,身上穿着的衣服彰顯了他們的身份。化學女爵的打手。
男孩從身邊跑過時,婕莉抓住他的手臂。「往那跑,快點。」她一邊說一邊用嘴唇示意莫伊的店,那位店主瞭然地點點頭,但驚嚇中的男孩沒有動。
「相信我──快跑!」
男孩沖了過去,躲進桌子底下,莫伊迅速地蓋上一條桌布。
「喂!在找人嗎?」婕莉對着往這邊靠近的嘍囉喊。
兩個男人推開當地人走過來。「對,是個小鬼頭,剛通過這裏,你有看到?」身材粗壯的男人說。
「也許有,也許沒有。」
男人眯起眼睛,「說話,我們不會傷害你。」
「我不信,不如我們直接跳到我傷害你們的階段吧。」
男人笑了,「你拿什麼來攻擊我們?」
婕莉摸向自己通常繫着槍的地方,卻摸了空。該死,肯定是又忘在媽的煉金工房了。
好吧,只能靈機應變了。她把雙手合在一起摩擦,原地跑了起來。
兩個惡棍驚訝地直起身子。
「她這是在……跳舞?」高瘦的那個問。
「不重要。」他的夥伴粗聲說:「快抓住她!」
婕莉的手腳成了殘影,夾克背上被她稱之為電流包的限制裝置隨着電力的累積轉動着,一眨眼的時間,她便穿越兩個男人之間撞倒了他們,留下一道不羈的閃電,其餘的電流從她的身體射向周遭的門和棚子,產生星星點點的余火。
「嘩!」婕莉猛地剎車,兩個惡棍已經倒在地上,看到焦黑的棚子倒塌落在街道上,婕莉嘴巴大張,「啊,對不起!我──」
「別擔心。」莫伊說,對着桌底下比手勢,讓那孩子出來。
「你好厲害!」男孩大聲說,展開雙臂,「你一定要幫我,我的父母還在他們手上。」
「什麼?在哪?」 婕莉問。
「黃紅銅巷的巷口!那裏有一座工廠,他們……他們把我父母帶到那了,還有其他人,我都看到了!」
「收到。」婕莉點點頭,「你叫什麼名字?」
「提米克。」
「提米克,我會救出你父母。」婕莉對上莫伊的眼睛,「能幫我另一個忙嗎?」
「當然。」莫伊拍拍提米克的頭,「嘿,孩子,晚餐要吃炸香蕉嗎?」
黃紅銅巷就如同附近的街道一樣,一列列都是化學女爵的工廠。空氣里滿是煤灰,濃得幾乎能嘗到味道,除了那些傢伙,還有誰會強迫其他人在這樣的環境裏工作呢?
街角有幾個守衛守在破敗樓房生鏽的雙扇門邊打牌,渾身都是劣質烈酒的氣味。和提米克說的一樣。婕莉碰了下自己的腰帶,確保她的槍有系牢。
她尋找着另一個入口,發現不遠的牆面中段有一個歪斜的通風管,大小足夠一個人爬過。她往通風管的開口跳,但還差了幾吋才能碰到。婕莉退了幾步,接着開始助跑,雙腳燃起火花,有了電流的助力,這次她跳得更高了。
「你已經出過那張牌了!」在手指抓住通風管邊緣的同時,她聽見其中一名守衛低吼。
「我沒有!」另一個守衛怒聲回應,「要是你沒有一臉埋在酒瓶里,你就會知道我說的是對的。」
婕莉鬆了口氣。你又說對了,奶奶,守衛在夜晚總是會偷懶。
她把身體拉進通風管,開始向前爬,最終爬到了一個巨大的鐵格柵上,下方是個奇怪的房間,每面牆都覆蓋着寬大的金屬管路,出口被她先前看到的雙扇門封着。
在房間正中央,一群人正在組裝零件,幾個手持海克斯長矛的惡棍則是如獄卒那樣盯着他們。每當有成品達到組裝練的終點,就會有一個人去進行測試,每次都只是閃過一道藍光,然後歸於平靜。守衛中的領頭隊長砸碎了那些失敗品,命令所有人重新開始。「他們還說你們是聰明人。」他說,對着地板吐了口水。
婕莉看得出來這些人顯然是被迫留在這裏的,他們是別人的父母、配偶和朋友,他們都在受苦。
「啊!」婕莉未經思考地用拳頭砸向鐵格柵,帶着憤怒和隨之而來的電能,讓格柵搖搖欲墜。婕莉急着要抓穩它,但笨重的金屬還是掉了下去,她也隨之墜落,重重落在工廠中央的地面,發出巨大的響聲。
所有人都驚詫地抽氣後退。
「是他嗎?」一個惡棍問,甩開驚訝的情緒。
「不是。」他們的隊長怒吼,「她臉上沒有畫着沙漏。」
婕莉連忙起身,「我不知道你們以為我是誰,但你們不能這樣把人關在這裏。」
隊長拉長了臉,「誰說的?」
「我。」
婕莉抽出槍,右手緊抓着繡紅色的槍柄,她母親設計出的這把武器不需要扳機或彈匣,而是運用了女兒與生俱來的電力,在此刻飽脹着憤怒的情緒。電流從婕莉的手流入手槍導電的槍管中,她瞄準目標。
「高電流激光!」
雷電光柱擊中了惡棍背後的雙扇門,把生鏽的鐵門轟開。
「快跑!」婕莉大喊,「我會解決這些守衛!」
人質散了開來,守衛連忙追上。
其中一個女人抓住婕莉的手臂,「你看到我兒子了嗎?他沒有和我們一起被抓來這裏!」
「提米克沒事,他──」
「提米克?不,那不是──」
更多暴徒圍了上來,婕莉拔槍對着他們發射,讓他們退開,創造出足夠的空間讓擔憂的女人能夠逃跑。
「我們得走了。」有個男人警告,拉着女人離開了。
婕莉為了掩護他們射出更多電力子彈,「等你們老大聽到消息的時候,」她大喊,「你們會後悔自己沒有在這殺了我。」
焦躁的守衛把注意力從逃跑的人質身上轉向婕莉。
很好,衝着我來。
他們靠近的同時,婕莉跳上固定在牆面縱橫交錯的寬大管線之一,管線用黃銅和紅銅製成,是天然的導體。
婕莉的雙腳閃起電光,在電火的推動下,她順着管線網絡滑行,對着三名襲來的守衛發射一波波子彈。他們的身體先是抽搐和胡亂擺動,接着癱倒在地上。婕莉敏捷地換了個方向,擊倒幾個正在攀爬側邊的圍欄,想偷襲她的守衛。這下只剩下幾個攻擊者,她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她的家人一定擔心她擔心得要命……
婕莉腳下的管路被擊中,讓她失去了平衡,摔在地面上。
「抓到你了。」守衛隊長說,手中拿着看起來像是海克斯火炮的武器,槍口還冒着黑煙。他殘餘的手下聚集在一起,舉着長矛隨時準備出擊。
婕莉掙扎地起身,頭昏眼花,膝蓋擦傷流血,電流閃爍着流過她受傷的身軀,她舉槍發射。
只發出了嘶嘶聲。
隊長壞笑。
該死,一定是摔壞了。
她的敵人靠了過來。
「算了!」婕莉把槍丟到一邊,扯下身上的夾克。沒了電流包的控制,她可以感覺到體內的電力翻湧着。她跳到空中,用左拳砸向天花板。
「閃電重擊!」
生物電從她的拳頭髮射,然後是她的胸口,蔓延到她全身,將整個空間都撕碎。就像是閃電風暴一般,一波波的電力順着導電的金屬跳動,發出暴力的劈啪聲,婕莉未經控制的力量淹沒了整個房間,一個個人體都觸了電,然後一個個倒下。
婕莉雙膝跪地,用指節撐起自己的身體。她眨去眼中的汗水,全身上下的傷口同時產生劇烈的疼痛,「最好是解決了。」
「臭丫頭。」守衛隊長的聲音從房間另一頭傳來,婕莉看着他踉蹌地起身,從鼻子和耳朵流出鮮血。
「為什麼?」婕莉咆哮:「為什麼要傷害無辜的人?」
男人冷哼,踢開身邊癱倒的身體,尋找自己的武器,「在化學女爵眼中,沒有人是無辜的。」
空氣里響起嗡鳴聲,隊長舉起大炮對準婕莉。
婕莉用她所剩無幾的力量翻過身,躲在掉落的巨大管路之後,炮擊將她和阻擋用的管路都擊飛到牆上,婕莉眼前一片黑暗。等她睜開眼睛時,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了。
婕莉蹣跚地走在月光下,順着幾乎沒有人煙的街道往家裏走。她很慶幸人質安全了,但還是忍不住咬緊牙關。那些化學女爵──他們總是擁有更多,更多資源、更多力量。他們的強大源自於他們和他們統御下的所有人創造出來的系統,共同為他們所掌控的祖安做出貢獻,也許那位隊長說得沒錯──沒有人是無辜的。
而每個人都是受害者。
藍色的閃光從身後爆發,促使婕莉停下腳步。
「嘿,做得好。」
她轉過身,就看見一個臉上畫着彩繪的少年,手上拿着一根發光的球棒。婕莉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跟蹤了,她試着做好再次戰鬥的準備,但就連抬頭挺胸地面對這個陌生人都很困難。
「放鬆。」少年說:「提米克和我說過你的事。」
「你又是誰?」婕莉問。
「艾克,在你出現之前,倉庫裡那些傻子在找的就是我,但嘿,你幹掉他們了。」
婕莉嘆氣。如果他是化學女爵的敵人,就沒什麼要擔心的了。
「聽着。」艾克繼續說:「我知道你有問題想問,我也一樣。我得先問你這個問題……為什麼要幫助你不認識的人?」
婕莉聳聳肩,「我是為了我的社群而戰。」
艾克笑了,「那我們應該談談,祖安需要你這樣的人……我也得感謝你今晚救了我的父母。」
婕莉回以笑容,「我很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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