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者:9uiuiuil/P社觀察
這是一名用戶的一份草稿，且可能尚未謄寫。在得到這位用戶的許可之前，不得自作主張將本草稿的內容謄寫或進行轉發——如果草稿中有可能引起法律制裁的不良信息存在，那麼有麻煩的人就是您、甚至整個萌娘百科了。
本頁面僅供存檔使用，其內容不代表本人觀點及立場。
mod中的言論漩渦
by Luke Winkie 18年6月6日
去年十二月（譯註，17年12月），一位叫Ted52的22歲mod主清洗了他在鋼四工坊，一個叫千禧黎明mod下的討論版面。steam的機制讓一條條清理滯漲留言十分困難，Ted告訴我他在Discord群里更能掌控全局，在群里他能以合理的效率消滅各種racist小將，弟弟，反猶分子。Ted似乎陷入了這樣的囹圄之中。他發現自己站在鋼四mod圈文化交鋒的正中心，而這才是圈子原本的運作方式。
「你圈腐爛的原教旨意識形態論戰中產生了無盡的沼氣，我的耐心就死在那裡。」我去年在Discord群里找到Ted的時候，他這麼說。「沒人花錢讓我來清理網毒，而我又該如何向那些15歲剛接觸吱乎的弟弟們解釋為什麼我不想看你們聊國社呢。」
Ted意有所指：P社的鋼鐵雄心4是一款對20世紀前期（1933-1949）世界紛亂局勢的模擬器。那是個國社，康米，政變和種族屠殺風起雲湧的年代，而遊戲的機制中就包含了這些元素。你可以，如果你願意的話，掌控英國議會，朝國社主義疾馳而去，把丘吉爾換成史實的納粹領袖莫斯利，你也能用德國建設小鬍子所懼怕的親蘇馬主義國家。
millenium dawn
除了Ted要模擬的是21世紀這個時間點，他的mod基本上也是一回事。玩家可以選用伊斯蘭國，一路打進大馬士革。也可以選用美國，把吉爾·斯泰因（譯註：Jill Stein，12年16年美國綠黨候選人）捧上新左翼的寶座。為了達到這一目的，Ted改造了原版的國策樹系統，玩家能用國策樹系統決定國家應該走什麼樣的意識形態和政策導向。但Ted的成果和P社其他遊戲一樣，都被極右翼邊緣派的一些人所接受。比如遊戲中美國m族主義派系的領袖是理查德·斯賓塞（譯註：Richard B. Spencer，公認為一位白人至上主義者，但自認為是白人m族主義者，是他發明了「另類右Alt-right」的說法）。如果你打算把美國往這個方向猛吹的話，那他最後就能變成美國總統。你可以在此基礎上通過隔離法案，把大衛·杜克（譯註：David Duke，前3K黨領袖）領進白宮，把美國建設為奉行ethno-nationalist的國家。這個帖子來自4Chan上臭名昭著的/pol/版面，裡面就有張斯賓塞制霸北美的截圖，留言說：「我想我們除了應該保護我們民族的存亡以及給白人孩子的未來外別無選擇。」（這條留言引用了白人至上主義者的「十四字真言」）。幾樓之下，另一位回覆說：「鋼四的千禧黎明真棒，你甚至能在裡面點種族主義國策。」
這種態度同樣在千禧黎明的子mod中展現。這有個mod讓來自英屬哥倫比亞奉行白人至上主義的油管主播Lauren Southern當上了加拿大自由論者黨的黨魁，這位主播曾是這個黨的一員。而去年津巴布韋政治動盪的時候有人又上傳了一個子mod，讓未被世界承認的羅得西亞和其已故前總理伊恩·史密斯重返非洲。（羅得西亞一直是白人民族主義者的標杆。查爾斯頓教堂恐怖襲擊案的槍手Dylan Roof還經營着一個名為「Last Rhodesian最後的羅得西亞人」的博客。）
這些言論讓Ted騎虎難下。他發毒誓說自己的mod絕不接受任何的政治宣告，也不是國社小將的遊樂場，但他的mod仍被十來歲的粉絲所淹沒。「我一點也不覺得開心」，Ted說，當他的圈子被「真極右和裝成極右的噴子」所灌滿時，在mod討論區來次大清洗也是也是必要之舉。不幸的是，正如P社粉絲所知，這些排外的糞臭毒氣並不會簡單地隨風飄散。
deus vult
P社遊戲的racist mod早已有之。去年P社就打倒了一個從群星人族裡刪掉了其他膚色，並宣稱「不要多元文化主義！」的mod。鋼四還有個叫「Aryan Goddess雅利安女神」的mod，由泰勒粉絲的同名站點所設計，當然這個網站已經被清洗了。這個mod讓泰勒斯威夫特當上了德三的領袖，還在科技樹里專門做了「Bad Blood」和「1989」的選項（譯註，Bad Blood為泰勒金曲，1989為泰勒名專），倆都來自泰勒的音樂作品。但最突出的例子莫過於那個叫Deus Vult的mod，根據steam的數據，這個mod已經被下載了9210次。
從內容上來說，這個mod向玩家展示了一個怪誕幼稚的11世紀和12世紀的聖戰征程。其中最強力的一個國策選項叫「奴役薩拉森」（「薩拉森」是對中世紀阿拉伯人和穆斯林的統稱。），其描述為「屠盡所有異教徒和薩拉森人需要時間，而奴役他們我們能得到一次性的勞動力。」。這個焦點的效果是增加你種種建築的建造速度，為你在向耶路撒冷的聖戰助一臂之力。
這個mod很明顯就是衝着伊斯蘭世界去的，和Ted千禧黎明那樣的無傾向作品完全不同。你只能在這個mod中扮演一個陣營——聖殿騎士團，而小鬍子和耶穌他老人家都在團中。還有個科技叫做「毒氣，毒氣，毒氣」，這個選項能讓玩家把他們的帝國合併為納粹德國。「我們和納粹德國有共同的敵人」，這個選項如此描述道，「聯合起來我們就能打敗敵人統治世界！」這個mod也有個親中東的選項，叫「化身異教徒」，但這個選項會讓你掉90%的凝聚力，讓你在面對敵人時不堪一擊。
這個mod的主創，一位叫TauronSS的steam用戶，並沒有透露除他是一個「瑞典小伙」之外的任何信息，P社四萌里他先接觸的鋼三。「網絡梗本來就荒謬，本來就會冒犯別人」，他在郵件里對我這麼說，「我就喜歡荒謬且冒犯人的玩笑，我才不管這個玩笑的主題是什麼。」
他宣稱這個mod里的一切都是玩笑，而且這點從mod的題目就能看出來。「Deus Vult」是P社另一款十年大作王國風雲里的梗。在CK2，一個比鋼四誕生要早的經典大戰略遊戲裡，教皇會不時對近東的某些地區發起聖戰。宣言就會以「Deus Vult!」來祝福，翻譯過來就是「上帝所願」，隨後玩家就能召集部隊朝聖戰進軍。
網絡用語的歷史繁雜錯亂，難以考究，但「上帝所願」已經成了P社玩家字典裡最具代表性的成語。這個詞常被配在一張中世紀騎士的形象前（CK1封面），這個騎士身穿君士坦丁堡紅十字會的白色戰袍，手握長劍，砍向屏幕外的敵人。不久之後，這個梗被佩佩蛙梗所吸收，變成了網絡另類右們的識別呼號。還有一張梗自《閃靈》的圖，圖中一位包着頭巾的男人驚恐萬狀，縮在角落，而十字軍的長劍正從門縫中砍來。在另一張圖中，這位十字軍戰士被咖啡店裡「百分百阿拉伯咖啡豆」的「百分百阿拉伯」一詞所觸動，揮劍要把咖啡店砍得稀爛。
Deus Vult繼承了這些梗的核心精神：過火的，狂熱的，充滿了racist滅絕和宗教純潔的幻想。TauronSS告訴我他想做點更真實的東西：「中世紀的那些原教旨主義者會拿異教徒做些什麼呢？很大的可能是屠了他們，至少也會嚴酷鎮壓他們。」但當我問起他是否在這個mod中投射了個人的政治情緒時，他遲疑了，「我只是在玩梗」，他這麼說。
「如果有恐伊斯蘭的人喜歡我的mod，那就隨他們去。我不會去尋獵那些和我政見不同的人，」他接着說，「我只是想做好玩的mod。」
四萌的作者都意識到了這種問題，但直到目前都沒對它大動手腳，一部分是因為小作坊資源不足，一部分是因為他們要小心不要觸怒自己的社區。鋼四開發組的組長Dan Lind表示100個這種案例中有99個P社都不會主動出面清理門戶，P社傾向於「讓社區決定是否要去玩一個mod」，「對惡臭內容零容忍的手段總有風險，這會讓一部分小將變成所謂先烈，讓牢騷臭氣蓋過社區裡的一切正常討論，」他說，「所以最後還是要靠觀察和直覺來看待一個mod到底是真有開創性思想，還是把它作為無趣政見的傳聲筒。」
組長Lind表示，鑑別真噴子和超民反諷簡直是P社的「每日挑戰」。Kebab這個詞已經被P社論壇禁用，因為它能在「remove kebab」梗里表達貶義（這個梗本身來自一首塞爾維亞民族主義曲子）。而另一方面，Deus Vult卻沒被禁止，因為它在成為另類右的標誌前，還是四萌的文化梗。「我們組裡就這麼幾個人，很多時候我們發現某些梗被賦予臭意的時候都為時已晚。」，Lind這麼解釋道。
同樣的，你在P社論壇里也找不到太多對這些問題嗤之以鼻的人。很多油管主就這麼大咧咧地把Deus Vult的mod實況擺在他們的頻道主頁，完全沒受到任何譴責——如果有的話，他們反而會把這種譴責當玩笑。你偶爾也能在P社論壇里看到關於racist的公開討論。一位reddit用戶最近描述了他在狂放黑屁一周後才被管理員屏蔽並踢出服務器的過程。但從沒有什麼自底向上的運動試圖來消除這些偏見。
請注意，Deus Vult不過是一個極端的例子，但超民族主義的幽靈似乎盤旋於任何製作此題材的mod主之上。看看Fall of Islam這個mod，它由一位加拿大用戶Tiago所創建。雖然mod的標題有些老套，但這實際上是個對EU4魔幻歷史的補完mod，mod假設了一個拜占庭並未被奧斯曼干翻的中世紀世界。「在1444年，阿拉伯因為信仰的分裂而碎了一地，你會以安拉和他先知的名義幫助阿拉伯人在此昌盛，還是給他的追隨者帶來最後一擊？」，描述這麼說道。
fall of islam
Fall of Islam這個mod是歷史廚秀的別樣一手。一個拜火教的波斯！一個科普特教的埃及！如果你是中世紀史的愛好者，這個精心安排的mod就能激發你的無限想象，如果哈里發失敗了，那中世紀的版圖該變成什麼樣？Tiago的大部分玩家都以這種思路來享受她的作品，但工坊下仍有一些留言把這個mod當遊樂場。
「這才是世界該有的樣子。」 「屠光全世界的綠綠？加我一個。」 「好啊，希望世界變成這樣」
Tiago引用了Fall of Islam工坊下的一句譯文「告我的穆斯林兄弟，別把這mod當作冒犯，要把它當作挑戰！」，而在下一行，他寫道，「致所有玩家，Deus Vult！」。不出所料，他告訴我他需要處理來自穆斯林玩家的憤怒回復，其中甚至還有一些用土耳其語所寫，他讀不懂的留言。他要麼忽略這些留言，要麼努力向他們解釋這個mod不是要做政治論述或歷史教化。「（我的mod）面向的是所有玩家，不管他們想要的是用拜火教波斯、什葉派哈里發國還是東正教拜占庭來當球長」，Tiago如是說，「嗨，怎麼玩好一個佛教，德意志文化的馬里帝國才是我想關心的」。
還有更多恐伊斯蘭的言論，Tiago把它們丟在了Fall of Islam的評論區里不予置評，他表示，這是出於對fos的堅定信仰。當然，如果有用戶頻繁製造麻煩，發布種族主義言論的話，他會把他屏蔽掉，但總的來說Tiago相信Fall of Islam的評論區就應該唯才是舉。他覺得自己沒有為那些玩他mod的人做道德風向標的義務。
「世界變的如此極端，而我的mod依然如故，我能說我的mod對世界有所幫助嗎」，他接着說「然而，我做這個mod的目的只在於好玩，只在於我希望給遊戲加一個新的時間線。
「這個世界比以往都需要更多有禮貌的理性討論。我們需要少說些屁話，少做些屁事，多傾聽來自另一方的意見。你可以不同意他的觀點，這沒有關係，但溝通一定是必要的。只是單方面的屏蔽你不想聽的觀點只會在你們中砌起高牆，你們只會遍體鱗傷。」
在我聊過的每一個人中，Ted52仍是唯一一個踐行反racist行動的mod主創。千禧黎明的Discord頻道經過他的整頓，也是最有品味的，Ted認為社區的演化是每個人的責任，不是無法控制的自然狀態。「我早已拋棄了改造別人的理想主義，」他告訴我，「相反的，我們需要設定圈法圈規，限制人們不要做那個冒蠢話的草包，如果你破了規矩，那禁言的大棒就會打到你頭上。」
mod以缺乏監管而聞名。也正是這一點讓mod與眾不同，熠熠生輝。沒有人提議出版方應該對工坊里的每個mod都過一遍審查，但這也是極右思想一直在P社遊戲中暗流涌動的根本原因。我聊過的這幾位都以半聳肩的姿態承認了它，就好像這種觀念已經由來已久的事毫不令人震驚。
這讓我想起Ted去年在reddit的P社子版中發的一份帖子，聊關於P社圈子裡到底有多少「」的事。「小pink，小黃和剛現身的分子就藏在我們中間，這一點千真萬確，」Ted寫到，「但除此之外，你會發現P社的絕大多數玩家都很可愛，都對歷史，戰鬥骰子，神秘的戰鬥機制，神秘的Ai，瑞典蠢驢的智障遊戲和你們狂發的Deus Vult梗有着共同的興趣。這是屬於我們的圈子，我們希望裡面少些上下，我們需要一起努力來讓更多有趣的人加入我們圈子，也讓我們圈子的人變得更有趣。」
Ted52的邏輯很合理，但除盡新nz要採取的的行動比情緒來得更多。這種進步無法通過中立手段或懷柔手短實現，也不能就此相信電子遊戲和社會義務絕緣。mod主是否需要對他們mod的解釋而負責？像Tiago或Ted這樣的mod主是否需要針對憤怒的玩家發布免責聲明？魔幻歷史是否應該為它過量的想象而受考驗？到目前為止，以上問題的答案都還是否定的。
譯後記
本文初次翻譯與18年6月，曾在鋼鐵雄心4吧發布。
18年5月18日至20日間，PDXcon2018在斯德哥爾摩舉辦，會中除公布英白拉多羅馬、兩款桌遊、EU4、HOI4、群星的後續更新計劃外，還在20日舉辦了社區mod評選，其中千禧黎明以「The General Award大獎」勝出。
也在同一天，千禧黎明製作組與今日世界4（Modern Day 4）製作組宣布合併，鋼四官方推特於兩日後也轉推點評了本次合併。
在漫長而艱辛的合併過程後，千禧黎明：今日世界（Millennium Dawn: Modern Day Mod）終於在19年5月25日出爐，合併後的版本不僅加入了製作更精良的意識形態—政黨系統，也加入了宏觀經濟—GDP機制，而合併後整個mod的意識形態取向也更為「溫和」。
一部分不滿的玩家於19年8月重新上傳了千禧黎明經典版並保持更新，也有玩家轉而製作一個基於原版千禧黎明的現代模組，也於19年8月上傳，名為「新旒旗（Novum Vexillu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