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神話:悟空/妖王
本條目用於介紹遊戲科學開發的遊戲《黑神話:悟空》中妖王的影神圖。
影神圖介紹
有好事者,將天命人沿途所遇的精怪人物,畫影圖形,抄名訪姓, 連同生平軼事,一起謄錄在了一本遊記之中。
黑風山
靈虛子
蒼毛生銳氣,血口透寒芒。
爪如索魂鈎,尾似哭喪棒。
假名成道友,禪院充虛相。
可憐功果散,仍是舊皮囊。
禪院的蒼狼精,原是獅駝國流民。城破後,群狼隨他一路遠走,終在黑風怪的庇護下,安家落戶。
與求仙問道的老凌虛子不同,這蒼狼精不屑長生虛言,只情修鍊氣力,鐵爪一鈎,脫皮露骨。 黑熊精扶了這蒼狼做新的妖王,改其名為靈虛子,着他看守觀音禪院。
與靈虛子同來的獅駝國狼妖,自然也得了勢,吃的用的都超過了黑風山的舊部。本處群狼原就不喜靈虛子的修煉之道,如今還把他們擠到一邊,更是心生怨懟。他們時常相聚,互相安慰,懷念老妖王的統領,一邊密謀聲討新繼位的妖王。
未料,靈虛子早有所備,他假借點卯之名,將本處小妖召集在禪院之中,命令接管的隨從侍衛們圍捕鬧事的妖眾。禪院亂作一團,他從房頂一氣躍下,撲在群妖中,要將他們吞噬殆盡。
廣智聞聲趕來,這才抵敵住靈虛子,保下小妖們性命。黑風大王得知此事,原要發落眾妖,幸得蛇精一派調停周旋,這才雙方安寧下來。
自此,本處的舊狼妖們再也不願意靠近觀音禪院半步。
赤髯龍
木生爐煙,霧長雷電。
擊背而歌,真意自現。
自涇河龍王公案了結,諸龍子深感前途未卜。西行之後,論功封賞,惟有龍子們賞罰未定,更是讓他們惶惶不已。他們尋至袁守誠處,求他再算上一卦。
此卦乃潛龍勿用之象,更是成了他們的心頭刺。其中,尤以四神龍最為憂心。他們監管四瀆,深知上界的凌厲做派,主動請辭,想以退保命。誰料,進上天庭的表文俱被駁回。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這日,袁守誠尋至四神龍,告知他們卦象更新,乃潛龍在淵,有可動之機。四神龍聽後,紛紛離了水府,各自謀划去了。
赤髯龍十分乖覺,他知黑熊精貪財,又有南海庇佑,就將寶貝悉數取出,與黑熊精換了塊寶穴。此後,他在山間閉關沉睡,如是這般潛伏多年。
一朝,他醒轉過來,想要飛騰九霄,伸展軀體,卻發現自己難以爬雲。他憶起古訓,龍欲升天,先階尺木,便用自己的掣電尾在山間削出一片尺木,助他飛騰,仍是於事無補。
赤髯心有不甘,向黑熊精求助。黑熊精不善飛舉,但上門的買賣豈能不做?他將自己從南海帶來博山爐賣與了赤髯,聲稱博山爐能起雲煙,又以古籍中所載:「龍無雲而不行。」一話勸說赤髯。
赤髯信以為真,將博山爐嵌在背上,以靈蘊焚之,強行起煙。一爐不足,則再添一爐。博山爐每次發煙十分耗費靈蘊,所助卻十分有限,赤髯雖可借其再次騰飛,卻終究難比從前,只能困頓地棲居在尺木之間。
咦,世上竟有這般不如意之事,明明是拿手的技藝,卻因久疏而忘。天下的學問卻都是如此,不以致用,終將荒廢,可嘆可嘆。
金池長老
白手傳經餓後人,競財爭產誤終生。
合該定杆金銀秤,好算功德抵罪懲。
一行有兩個月太平之路,三藏勒馬遙觀,只見山凹中樓台影影,殿閣沉沉,直至山門首觀看,果然是一座寺院。
他師徒兩個道了問訊,進了山門,見正殿上書四個大字,是「觀音禪院」。三藏大喜,行者卻道:「師父,這不是個好去處,還是趁早走了為妙。」這長老哪裏肯聽,望了金像就拜。行者在側,只管撞鐘不歇,驚動寺里大小僧人,上下房長老一齊擁出。
眾僧與三藏見禮,行者就拿火眼金睛四下觀望,笑道:「你們這裏的和尚,怎麼面黃氣弱,元神不足?莫不是破了戒矣?」
三藏見此間和尚各個袈裟簇新,身體高大,只覺行者說了句風話,道:「莫亂談。」轉而向眾僧告罪。眾僧也只當行者胡說,唯有兩個絕小的和尚,掩在人群里,不敢出頭。
院主又請師徒二人入後房用茶,待眾僧序了坐次,排了齋宴,那兩個小和尚才攙着老僧進來。
三藏躬身施禮,二人寒暄數句,三藏問:「老院主高壽幾何?」老僧道:「痴長二百七十歲。」行者聽見,笑道:「你這老剝皮,禪院怎麼有些妖氣?」
老僧不做答,三藏忙道:「我這徒弟性子有些不好,老院主勿怪。」
有個小和尚,正用美器斟了三杯香茶來獻,行者盯着他瞧,又道:「你這小和尚哪裏來的?」小和尚放了茶,忙躲身老僧之後,咬着指頭道:「這和尚丑頭怪腦,有些嚇人。」
三藏瞅了行者一眼,道:「謹言!莫要不識高低,衝撞人。」又藉口對香茶美器夸愛不盡,揭過了此番。
老僧不介意,反問三藏道:「老爺自上邦來,可有什麼寶貝,借與弟子一觀?」
三藏再三推辭,行者卻笑道:「師父,那領袈裟,不是件寶貝?拿與他看看何如?」
眾僧皆笑,繼而抬出十二櫃袈裟,抖開掛起,請三藏觀看。行者卻笑道:「好,好,好。收起,收起。把我們的也取出來看看。」
三藏把行者扯住,十分勸阻,行者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孫身上!」不由分說,取出袈裟與眾僧看了。
那老和尚見了這般寶貝,果然動心,走上前對三藏跪下,眼中垂淚:「我弟子真是沒緣。眼目昏花,不能看得明白。」
行者復又笑道:「你要怎的看才好?」老僧道:「老爺若是寬恩放心,教弟子拿到後房,細細的看一夜,明早送還老爺西去,不知尊意何如?」
三藏聽說,吃了一驚,埋怨行者。行者笑道:「怕他怎的?等他拿了去看。但有疏虞,儘是老孫管整。」
黑風大王
前程暗漆本難知,乘風得勢各有時。
既成南海修真士,卻教愚迷作頑痴。
自南海歸來,黑風大王心懷壯志,誓要在山中重振雄風。他深知自己一去多年,要在群妖中樹起威望,單憑武力是不能服眾的,因此他做了許多舉措,想掙得敬畏與忠誠。
在南海時,他學過起死回生真言,便以自願赴死的狼妖為祭,救活了老友凌虛子。不曾想那老狼卻不識好歹,還魂後竟兀自離去了。
黑風大王怕群狼無首,亂了陣腳,只好另選狼妖繼任妖王。他見獅駝國來的蒼狼精,年富力強,是個尚佳之選,便親自賜了名,扶他上位。不曾想群狼卻在禪院引發動亂,險些釀下自相殘殺的大禍。
苦悶之下,他又施法想要還魂昔日一同論禪的老和尚。不曾想那老和尚的魂魄未在拼湊的屍身上復生,反與他舊日埋藏的金銀銅錢化生了個發昏的精怪,四處遊蕩,攪擾山場,沒個消停。
新封的白衣秀士也不簡單 ,他平素只喜獨自讀書吟詩,雖看着聽話老實,卻總有些神秘莫測,讓人猜不透心思。
咦,自作高明,反而一事無成,真可謂下士有志,不如碌碌庸人哩。
黑熊精
紫竹難定俗塵心,潮音未改風與雲。
知機未必真機靈,倚天才知無天命。
紫竹林中,素日清閒。黑熊精天天就着馬藍頭醋拌筍尖,喝些自釀的竹葉酒,日子快淡出鳥來了。
這日,龍女攜善財突然造訪,慌得他急忙收拾碗盞,遮遮掩掩。
龍女將眼一翻,問道:「前幾日菩薩與你說的差事,你可想好了?」
黑熊精不答,只從箱內找出個匣子,遞到龍女跟前。善財搶過來,揭開一看,是座蜜煎糖澆,晶瑩剔透的獅仙糖。
「昨日有場法事,齋宴頂上,有座最潔淨最顯眼的糖點,我特意留着,孝敬你的。」
「你知我吃不吃糖?就這東西,還是留給小孩子家罷。」
善財一聽,沒了興致,立時將匣子捽回黑熊精懷內,龍女這才輕侮地一笑。
知道自己鬧了個無趣,黑熊精磨磨蹭蹭道:「我有心效力,但手段平平。此等大事,只怕辦不好……」
龍女答道:「我們豈能不知?放心,自有比你凶,比你狠的沖在前頭。」
「無功不受祿,若是燙手的山芋,不好下口哩。」
「自有菩薩打點,哪有什麼燙手之說。」
「你莫誑我,菩薩叫我在此靜修,怎會又替我打點。」
龍女悾着臉,道:「你怎這般沒膽識,此番可是個大機緣,搶着去的人排都排不過來。只因菩薩要點個親信些的,這才選了你,你竟悟不出來?」
黑熊精半晌無話,龍女被磨盡了耐性:「這點胸懷也無。罷!罷!罷!我替你回了菩薩去。」
「姐姐,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去,我去!」
只待瞧見了黑熊精滿眼熱盼,龍女這才將眼又一翻,撇下善財,飄搖而去。
見她走遠,善財急急追問:「到底是何差事?我想走,你不若稟告菩薩,把我也帶上罷。」
「是有些要緊差事,可你剛聽了,菩薩不讓你去。你休再纏我,別連帶我也失了機緣。」
數日後。
黑熊精收拾停當,綽着一杆黑纓槍正要遠行。善財在竹林外守候多日,趕緊跟上他,又鬧着要與他同行。
黑熊精一反常態,勸道:「善財,菩薩囑咐了,讓你老實呆着。此次你父親也被強征出戰,可見兇險,不是胡鬧的。」他摸了摸額上的禁箍,嘆道:「為了去個箍兒,丟了性命,便是不值了。」
話畢,他將身一搖,化作一道黑風,不顧善財的呼喊,迅速遁去了。
其後,善財在紫竹林外等了他很久,再也未見他回來。事後回想,那原是他在南海,最後一次見到黑熊精。
黃風嶺
虎先鋒
威凜凜,氣堂堂,花身電目逞凶狂。
腥風血雨起殺意,銅頭鐵尾鎮四方。
數百年前,前任虎先鋒因捉唐僧,丟了性命,他膝下所遺二子,只得靠自己過活。
虎兄虎弟領着殘存的小妖,在毀壞殆盡的山中過得很辛苦,所幸,父親教過他們些真本事,也讓他們熬了過來。
隨着風沙停息,石母與石精們將荒山重建出昔日樣貌,虎兄就仿照父親所做,管束起山中群怪,讓他們各安其職,不得隨意禍害生靈。
後來,有凡人在這山中建起了村莊,虎兄依照「啖盡迷路奸邪,護送過往好人」的風俗,為自己博了個「虎神」的名號。
村人為「虎神」建了座臥虎寺,常常供奉,這讓虎弟心下越發不服,總覺兄長佔盡了威風,只因比自己早生幾年。
又過了百年,黃風大聖忽然帶着一群鼠妖重回了黃風嶺。虎弟不悅,說正因這黃毛鼠精坐視不理,才致父親身亡。他慫恿虎兄趕走鼠妖,虎兄覺得有理,就應承了下來。
誰知這一戰黃風大聖祭出個狀似菩薩頭顱的法器,呼風如刀,一個照面便重傷了虎弟。為保弟弟一命,虎兄只得扔掉兵器,跪下稱臣。黃風大聖倒不計前嫌,得知虎兄弟身世後,還將虎兄命為麾下先鋒。
虎弟救還醒轉,得知兄長做了先鋒,更不肯依。二虎大吵一番,虎弟負氣出走,再也不肯與兄長往來。
對虎先鋒而言,那黃毛貂鼠害得他兩次家破人散,着實可恨。但他除了每天多吃些老鼠泄憤,他又能做些什麼哩?
石先鋒
山以石為骨,石作土之精。
背岩屹嶝嶝,軀殼聳青雲。
自黃風大聖將那佛頭石怪的精魄給了兩位山神,他們分而食之,竟有了人心人形。二石和合,竟誕下了個石頭孩兒。是以,眾妖就將他們三者稱作石父、石母與石子。其後,石父因故離了山場,石子尋父而去,便就只留了石母一個,孤零零在此。
取經人徑過黃風嶺時,黃風大聖因捉了唐僧,被孫悟空請靈吉捉回了靈山。待他重新歸來,嶺上竟生出了許多石精。其中有隻石精,極為健壯強橫,打聽才知,它乃石母盡全力化生,用以守護這片土地。
一日,黃風大聖親來尋石母,不想被眾石攔在了外頭。黃風大聖心下不悅,便叫喚來新任不久的虎先鋒,讓他剷除這些不認主的石頭精怪。
虎先鋒一口答應,可心中並不願與他們為敵。當年他們一起合力重塑山場,也算老交情,他知那大石精極受眾石精擁護,視其如兄長,便勸道:「兄弟,能有今日,你我吃了不少苦頭,能幫我自會幫你。差事我已打點好了,你等只需退入谷內,專司鎮守石敢當,也不用做甚惡事。我今日來尚且有話好說,若是明日,就得兵戎相見了。你我雖有些本事,確實非那鼠妖的對手,不如同做個先鋒,一切如故,有何不好?「
翌日,黃風大聖封了大石精為石先鋒,命其率領群石退守河谷。自那以後,石精們老實本分地守着那封印的邪物,再也不過問山中之事了。
石敢當
苦海無邊浪,只渡有緣人。
雨後三千土,燈前一點塵。
昔年,黃風嶺中有幾塊崖石,吸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遂感通靈,修成了幾隻石精。其中有兩隻,因道行較深,被授以了山神之職。
一日,嶺中不知緣何生出了幾顆佛頭,有眼耳口鼻,筋肉俱全,長在土裏,十分古怪。即見活物,這些肉佛頭便放聲嚎叫,若對方靠來,它就一口將其吞下。
有個石精見這肉佛頭詭異,要除了它,保護山中生靈,就一下撞在那佛頭上,將其碾作了肉泥。這肉泥黏在它身上,不久竟依憑它的石身,又生出個石佛頭來。
自此,那石精全然變了心性,成日在山中搜尋其他肉佛頭,先將其砸爛,再把殘骸包裹到自己背上。隨着它的佛頭日益增加,它也不再感什麼天地之氣,全以啃食山中生靈修行。石精們都鬥不過他,經常被撞得粉碎,神魂俱滅。
黃毛貂鼠帶着眾妖離了斯哈哩國,徑過黃風嶺時,正巧遇見兩個山神率着幾隻石精,意欲驅他離去。黃毛貂鼠似是極懂那佛頭之物,心中一股意氣湧上,帶着眾妖加入了戰鬥。
一戰大捷,貂鼠不僅滅了那佛頭石怪,還將山中肉佛頭悉數鏟滅了去。佛頭石怪遺留的精魄,他將其分給了那兩位勇猛的山神,又將其佛頭上的目珠一一挖下,鎮在了山谷中。
山中眾生十分感謝貂鼠,將其拜作大王,稱他為黃風大聖,他便也在此定居了下來。
小驪龍
血口鐵髭鬚,瓜錘雙雙提。
電光激造化,風雷振玄機。
濟水旁的漁民們常說,九淵之下,有驪龍,項下有慧珠,拿到的人可開明大智慧,因此價比千金。許多人不顧危險,想要探驪得珠。少數有命回來的人都哭道,空手而歸就算了,還遇到水下兇惡的龍王,舞一對雙錘,能喚出雷霆萬鈞,被他劈得屍骨無存。
此後千百年,下河探珠的人屢禁不止。大家總說濟水泛濫,必定是探珠人得罪了龍王,所以修造了宏偉的廟宇,祭祀和供奉他。這日,來了個年輕人,他穿一領皂色衣袍,戴一串月白項鍊,自稱盜聖,手段滔天。大家紛紛勸他不要冒犯龍王,可他只一下扎入水中,朝龍宮去了。
他見那處既無蝦兵,也無蟹將,門庭冷清,景色淒涼,心下奇怪,徑尋海藏而去,就見個黑壯的漢子,坐在高高堆起的箱籠之間,愁眉不展。聽得響動,那龍王草草從箱子裏翻出一掛珍珠,隨手扔在地上,敷衍道:「我的慧珠實是不能給你們,這個送你,拿了快走吧。」
年輕人奇道:「岸上的人都說你兇惡哩,若是稍有得罪,不是吃人劈雷,就是水淹千里。」那龍王道:「凡人那點血肉我才看不上,你當我是尋常妖魔?若無旨意,豈敢行雲布雨。那岸上的人竟說些瞎話,想我父親,不過一點過失,就挨了一刀。我們龍族啊,再老實不過了,哎……」
年輕人聽後便道:「涇河龍王之事我也曾聽聞,的確冤屈,你如今這般境地,難道是受了牽連?」龍王知他不是凡人,便道:「正是,我可不想去那剮龍台上,我問過那算命的,他說只要我尋個隱蔽處躲好,殺掉西去的猴子,便能將功折罪哩。」
年輕人若有所思:「算命的,我也是聽一個算命的,才尋來此處。既是如此,也是機緣,不如來我家,我正好住那西去的路上哩。」那龍王聽後大喜,年輕人又道:「只是不能白住。你這海藏里的寶貝,都得歸我。」 自那年輕人來過後,濟水邊下河探珠的人漸漸少了。再後來,大家紛紛棄了探珠的行頭,也沒人再談論過那九淵之下的龍王和慧珠究竟如何了。
蝜蝂
甲堅牢,角崢嶸,鑽食人間禍無窮。
佛頭竟是不祥物,一面菩薩一面蟲。
流沙國遍地黃金,傳說是日落之處。
日乃太陽真火,落於西海之間,如火淬水,接聲滾沸。每到申酉時,國王差人上城,擂鼓吹角,混雜海沸之聲,謹防振殺城中小兒。
這所擂之鼓,名落日鼓,原是佛祖所賜。百姓憑此鼓得以安居,是舉國上下崇信佛法,為佛祖塑了許多金身法相,又稱黃金佛國。
可隨着信眾日多,寺廟遍佈, 大家日漸信佛不信王。國王對此十分不滿。丞相洞悉了他的心思,上疏止浮屠,以言無佛。
國王遂下令,拆毀寺廟,驅趕修行之人,改國名為斯哈哩國。
此事興起不久,一日黃昏,城樓擊鼓,國界之外塵土紛飛。有一大蟲,掘地而出,將邊陲村莊破壞殆盡,死傷無數。
自此之後,每日日暮擊鼓,大蟲必出。
臣民進言,說此乃止佛的報應,國王只得停下此事,派大軍去剿滅妖邪。
可大軍並非妖邪的對手,犧牲無數也只得了個嚇退之法,難以根治。
幸而,有個黃髮黃毛的修士途經此地。他為人仗義,最見不得不平之事,便協助大軍斬殺了蟲妖。國王將其敬為國師,他便在斯哈哩國修行了數年。
其後,國師遊方而去,聽聞他被菩薩收作弟子,如今在黃風嶺還有了自己道場,國王總說這是天道喜善哩!
黃風大聖
千里黃風萬里沙,八百方圓無人家。
半妖半仙誰評說,是盜是聖何足掛。
爐火熒熒,滿桌酒菜。
沙二郎舉着半拉不知何物的腿,正啃得有滋有味。
沙國王安分地坐在兒子身側,素日設宴,他最愛告狀的,今日也一直沉默着。
虎先鋒也十分文雅,只看着對面的傻子吃得噴香,自己面前的酒食卻一點未動。
黃風大聖坐在太師椅內,一隻手摸着桌上閉目的佛頭,不言不語,似是有心事。
「爹,吃完了。」沙二郎喊了一聲,在場眾人都朝他望去。
沙國王怒斥了兒子一聲,趕緊連滾帶爬地跪下請罪。
「都是小事。」黃風大聖把手搭在靈吉的頭頂,終於開口了。
他站起身來,道:「我既拿了師父最寶貝的東西,定能煉化那玩意。從今日起,我需閉關修行。天上那些老東西說是安排好了,還是多留一手為妙。」
「大王若想閉關,我和我的子民願搬來洞外,守護大王身側。」沙國王諂媚道。
「身側?」黃風大聖看着師父的頭,斷然拒絕,「你們都搬去嶺上住,我要開黃風大陣,誰都不要來擾我修煉。」
「若是不能見大王,又如何向大王稟事?」
黃風大聖指着虎先鋒道:「叫你那石頭兄弟,修出幾條沙道來,每條沙道由大門鎖住,你們兩個先鋒,各持一個開門的秘符。」
還不待虎先鋒下跪領命,沙國王急切道:「大王,我們與那大貓向來不睦,若……」
黃風大聖根本不想聽,他抱起佛頭打斷道:「都出去,不出天大的事,別來煩我。」
小西天
亢金龍
西天遠去半程途,東土歸來一夢初。
暗解寶袋撤強能,私開塵鎖沖歧路。
亢金龍乃二十八宿之一,為東方青龍第二星宿。其額上有一尖角,銳不可當,曾為大聖頂開金鐃,將其救出。自此,星宿們常以「秉持堅銳」為傲,連累眾仙以為,他們神識里,侵入了什麼邪魔。
某日鬥牛宮點卯,昴日雞未在天上,一番查問,眾人竟俱不知曉他的去向。恰於此時,黃眉回歸小西天,要辦盛大的香會,並廣邀諸位妖魔神佛同來參加。亢金龍向天庭請旨赴會,要去秘密查訪昴日雞的下落。但這一去,亢金龍也如昴日雞般,斷了音訊。
星君們議論紛紛,一番比較,發現昴日雞和亢金龍都曾幫過大聖的大忙,便就猜測與大聖有關。星宿們細細回想他們與大聖的交情,害怕不已,奎木狼嗤之以鼻,道:「他雖壞了我的好事,我倒敬他是個漢子。倒是你們,平日裏最喜說和那猴子多要好,怎麼今日都沒聲了?」
亢金星君
龍女名亢金,白角映碧波。
不羨鴛鴦侶,風姿絕世多。
故人難再見,袋中黑白顛。
風刀霜劍下,猶自舞翩躚。
等了許久,亢金龍也未盼來星宿們下界救她。
黃眉笑道:「你這女娃,心氣太高,才輸到這般地步。」
亢金龍道:「我又未向你求饒,論什麼輸與不輸?」
黃眉也不惱,只道:「為了那隻放哨的雞,你絕不會這般冒險。你來,是為了那猴子。」
亢金龍閉口不言。
「我的確是得了那猴子的……一小塊東西,就放在這袋子裏。」說罷,他從腰間,解下個包兒。
亢金龍認得,那曾是捉過他們的後天袋,不屑道:「什麼稀罕物件,我又不是沒進過你那搭包兒。」
「你若真想知道他的事,就得自己進去瞧瞧。」
吸入袋子的瞬間,她依稀看到袋中有隻十尾金魚,朝自己游來。
待黃眉再將其放出時,那星君已變得痴痴傻傻,愣愣怔怔。
黃眉大笑:「如何,他可還是你熟悉的那般英雄?」
亢金龍問道:「他與滿天神佛,皆是如此?」
黃眉不置可否。
又過了許久,亢金龍忽然跪在了地上,道:「還請師父,收我為徒……」
魔將·妙音
妙音之聲,開化眾生。
自恃才高,敗走經堂
極樂難思量,照出真我本相
法海波濤,漫我傾我負我
失正念,迷邪障
問天問地問佛
一步踏錯,步步皆錯
勝負無常勢,高低無常理
積了度人心,近魔
願負此身歸淨土
金身正果,反將眾生愚惑……
青背龍
青鋒寶劍喚龍光,獨釣寒雪苦海上。
潛龍猶待飛天去,不墮凡塵英名揚。
青背龍徑至小西天時,曾與黃眉有一面之緣。
他素不喜黃眉,深覺極樂法門是歪理。但他也知道,想留在小西天避災,就絕不可得罪黃眉,是以他說要在苦海上釣魚,若能釣出活物,便是天意,他就拜黃眉為師。
黃眉知他不過使個緩兵之計,但覺他這說法有些趣味,便和他打了個賭賽。若青背龍自垂下杆去,能五百年不動,就將照鑑湖讓與他修煉。若他動了,就是有意嚇跑魚兒,要捉他入袋中修行。
青背龍一口答應,將自己那柄龍光劍,化作一根無鈎的釣杆,坐在龜背上,再沒挪動過。
小妖們日日來龜背上瞧他,想着又凍又餓,他很快就會輸。可每次來,都只瞧見他身上的積雪越來越厚,直至蓋滿了他的身形。
苦海無邊,佛渡有緣。人人都爭着上岸,卻也有那痴的,願意在苦中等待。等什麼?想必是個不走捷徑的心安理得。
黃眉
放情縱慾任優遊,也無恐怖也無愁。
極樂場中笑八戒,自性具足花滿樓。
西天,靈山,峰頂。
兩人對坐,祥雲鬱結,氣氛肅殺。
青年僧人抬首望向天空,轉而對黃眉僧人合手,行了一禮:「師尊皆已列位,師兄可準備好了?」
黃眉僧人微笑,還了一禮:「早已好了。」
盂蘭盆會,五百年一度,出師弟子的辯經環節,正式開始。
青年僧人抬手,示意師兄先發問。
黃眉僧人問:「請問師弟,何為生命的意義?」
青年僧人答:「求真。」
黃眉僧人反問:「真是何物?」
青年僧人答:「萬物運轉之道,宇宙本源之法。」
黃眉僧人不置可否,卻從手裏拿出一朵花。花瓣起初萎頓,逐漸盛開,嬌艷欲滴。
他低頭看着花,道:「你看它,只因隨了自性,便生出如此神妙變化。」
說罷,黃眉僧人低頭輕輕一嗅,道:「每朵花盛開,都會散出獨一無二的香。那是它為了自身繁衍,迸發出的生命精華。」
他隨手放開,讓花飛散開了:「盡情體會這一刻 ,是為極樂。」
青年僧人搖了搖頭:「須臾滿足,恆久痛苦。永無安寧,循環往復。」
黃眉僧人道:「我這次下山遊歷,看到有為人父母者,為了生存口欲,易子而食。有富家紈絝者,為了淫心色慾,禍亂人倫。」
青年僧人蹙起眉來,看着對面的師兄。
黃眉僧人道:「有博學多才者,為了青史名欲,誅鋤異己;有赫赫戰功者,為滔天利慾,屠城滅族。」
青年僧人不為所動,默然道:「師兄,你不見那易子的父母,飽餐一頓,悔恨終身。那淫邪的公子,放浪無拘,頃刻暴斃。那伐異的學士,一朝失勢,千夫所指。那好殺的將軍,寢不安席,咎由自取。」
黃眉僧人反駁道:「放屁!」
青年僧人微微一詫:「放屁?」
黃眉僧人道:「這掙扎,這欣喜,這決絕,這快意,這苦樂悲歡的無盡循環,永不知足,永不停息!而這,正是三千世界繁榮盎然的源起。自然,也是一切生命的真義。」
青年僧人道:「師兄,你不求解脫徹悟,反而讚美這報應輪迴之苦?」
黃眉僧人道:「師弟,無樂無憂,何悟之有?」
青年僧人道:「哪裏有悟?分明是苦。」
黃眉僧人道:「苦即是愛,愛即是苦。無愛無苦,亦無救贖。」
盤絲嶺
紫蛛兒
曾駕雲車上高台,今寄幽穴隱山崖。
小橋風月吹瘦骨,春來嫁衣又新裁。
話表三藏別了朱紫國,整頓鞍馬西進。行至一座庵林,三藏意欲去化些齋吃,走至莊前,卻見幾個女子在亭下踢氣球。三藏隨她們入屋,便被摜倒在地,將繩子捆了,懸樑吊了個「仙人指路」。
行者跳樹攀枝,見有一片光亮,知師父遇了妖精,喚出土地詳問,原是盤絲洞中七個妖精佔了天上仙姑的浴池。她們每日洗三次澡,行者即變作個餓老鷹,把他那衣架上搭的七套衣服,盡情叼去。
八戒見有這許多衣服,一番打聽,得知有七個妖精在洗澡,便歡天喜地,徑直鬧到那裏。那呆子不容說,脫了皂錦直裰,撲的跳下水去,變做一個鮎魚精。那怪就都摸魚,趕上拿他不住。他卻認出一個,原是舊相識,便滑扢虀的,只在那腿襠里亂鑽。在水上盤了一會,又盤在水底,只盤得喘噓噓的,精神倦怠。
妖精們跑回洞裏,取了幾件舊衣裳,喚出七個義子守家,自己往黃花觀而去。八戒找回原路,與師兄弟一同退了蟲妖,解下師父,卻又奔上大路,到了黃花觀。那黃花觀主原與那七個妖精同堂學藝,得知唐僧乃十世修行的原體,師妹們受辱於他師徒,做了四杯毒藥茶,意欲報仇正好吃了唐僧。
豈料行者識出端倪,掀翻茶碗,打退了蜘蛛精。魔君上來纏鬥,行者便令八戒去滅那七個蜘蛛精。八戒得了師兄的令,拽着釘耙挨個盡情打作劖肉,獨剩那最後一個,想起在水中有過恩歡,竟有些動不下手來。只得一鈀築在地上,教她趕緊逃命去也。
小黃龍
袍縷隱臥龍,困游命流中。
飛揚起金嵐,命劫有始終。
他原盤算得十分簡單,這老頭既能窺測天意,必會憑此趨吉避凶,只要與他同行,定能避開危難。
待兄弟們各自遠遁後,他就化作袍服上的一縷龍紋,藏於了袁守誠身上。
其後百年,他跟着老頭走遍了大江南北,也見其為旁人卜過吉凶,佔過前程。可終究怎麼樣呢?大多還是自作聰明,走了老路。
每見此景,那老頭便會找個地方飲酒,恰巧老頭有個能自己釀酒的葫蘆,是以經常喝得酩酊大醉。
每次醉酒,老頭極愛自言自語,有時心低意沮:「看破棋局,有何用?不入棋局,又有何用?」
有時又激昂爽快:「生死已定,何妨一試!」
有時又語摯情長:「前因既定,後果難改。又有幾人能勝過天命?」
有時又反問嗟嘆:「若算得到自己死在哪裏,偏偏不去,就能逃得了嗎?」
他時常疑慮,這些話,許是老頭刻意對他所說。但那老頭從未點破或驅趕他,他又覺得這老頭只是在發酒瘋。
時日一久,這些話竟如心魔般,讓他躊躇不決,也一直沒有下定決心從他身邊離去。
毒敵大王
仙居深處醉愁腸,金甲金螯毒難當。
雞鳴泣血身將破,情路如月愛如陽。
毒敵山近鄰西梁女國,山中自也繼了西梁女國的傳統,以女為尊。
這山中的魔王乃是個母蠍子精,又喚風月魔,最是生得妖嬈貌美。她修的乃是「動」字門中之道,極擅房中術,又會歡好之事,是以有無數同修的道侶。
那道侶之中,恰有隻公蠍子,生得金甲金螯非常雄壯,曾是風月魔心頭之好。風月魔與這公蠍子還曾誕過一窩小蠍子,豈奈,這一窩仔蠍中,盡無一隻母的,她便無心教他們法門,那金甲金螯的公蠍子也連帶受了厭棄。
見風月魔不再找自己同修,那公蠍子倒也十分硬氣,領着孩兒們搬去山外居住,不再與其往來。
其後,取經人途經西梁女國,風月魔劫走唐僧,被悟空請來的星官一聲雞鳴,震死當場。西梁女國被捉來洞中的國民,便都散了去,走時還將洞中所積財物,一併分了乾淨。悟空又嫌不夠,着意添了把火,連那幾間房宇也燒沒了。
火起之時,那住在山外的公蠍子有所察覺。待他找去山間,昔日所愛,被人選剝了衣裳,割去了尾巴,搗作一團爛醬,死在坡前。他多方打探,才知是天上昴宿殺了夫人,一心要為她報仇。
所幸,那風月魔昔日曾點撥過他一些修行的門道,他就在那琵琶洞裏住下,重整門楣,潛心修行。但他終究不是個女體,功法難有大成,毒敵山的名號也日漸衰微。後來,他聽聞黃花觀觀主,乃是蟲妖中首屈一指的高人,亦與昴日星官有深仇,便帶着兒子們投那處去了。
晦月魔君
短歌壯心驚,長啼烏夜明。
踴躍幾升落,浮沉似漂萍。
他躺倒在地,尚不知自己是如何敗的,原先那不入眼的道袍蟲妖,如今站在他跟前,竟然在笑。
見那蟲妖手持一支光彩煥爛的金釵,他心下恍然。還待要問,卻發不出聲來,直覺疼痛難忍,想是那賤蟲用金釵,一下就割開了他的喉嚨。
他理應快死了,他閉上眼,不想生前最後一眼,是那張醜惡的嘴臉。
未期,有人將他翻過身來,還給他細細抹上了膏藥。他又能喘上氣了,但這並非好事。
那蟲妖嘖嘖稱奇:「師父給的藥,果真了得。這一下竟續上了斷處。可惜可惜,用在了這裏。」
他睜開眼,又想發問,蟲妖制止道:「莫急,外傷之藥,豈有治好內傷的道理?再者,我也不想把你治好。」
語畢,蟲妖招了招手,兩個着青杉的假道士抬着一口蓋着錦布的玉箱走來。
蟲妖取出一枚金繭,道:「我等山野妖怪,配不上此物,還得是用你試試才好。」
他心下驚急,咳出一口血,噴在那金繭上。
那繭遇血而破,鑽出條人首金身的蟲豸,一下竄入草里不見了。
蟲妖毫不慌張,從玉箱裏又掏出了一枚金繭:「還是師父思慮周全,備了兩枚金繭。」
他還想掙扎,身上卻被蛛絲牢牢捆定。那蟲妖喝令道:「灌下去。」
幾個假道士,真就抬了幾桶水,捉住他的頭,往他嘴中不知灌了什麼湯藥。只覺又腥又臭,喉中一哽,似有什麼咽了下去。
自吞下那物,他周身如墜雲端,連神魂也迷糊起來。
除了對母親的一點牽掛,他似是再難憶起什麼。若乾坤真有機緣,他無聲念了最後一咒,還請天地將這絕處逢生的運數,留給母親罷。
百眼魔君
提罐弄爐火,煉丹修道果。
眼多心也多,心多必算錯。
「這……能成嗎?師兄。」紫衣老婦低頭,不敢直視百眼魔君。
魔君把針遞到老婦眼前,軟語道:「吞了那猴子留下的東西,再連上這法寶,若還不成,再逃來我處,師兄自會與你撐腰。」
他似又想到了旁的事,道:「若換我先下手,那隻豬,你怕是再也見不到了……」
老婦趕緊接過那根針,行了個謝禮,退下了。
待門關上,屏風後,轉出來個仙長,是個朱繡頂的白鶴嘴臉,持一柄拂塵,氣宇昂昂地看着魔君。
魔君朝他拘着禮,稟告道:「拿捏了那豬頭,天命人自然翻不起風浪。」
鶴仙人不置可否,嘆道:「你們這點心機,陛下全看在眼裏。不曾理會,是給她老人家幾分面子。」
魔君乾笑着答道:「娘娘的意思,便宜那邊佔得太多。這回,正好連本帶利收回來。」
鶴仙人甩了甩拂塵,宛如趕蒼蠅一般,閒閒道:「事成了,你走。她們留下。」
魔君眉頭稍展,深深地朝那仙長回了一禮。
火焰山
陰陽魚
黑陰魚,白陽魚,翻天覆地弄風雨。
飛騰甩尾無休歇,法力無邊住缽里。
南海有一種魚,它有兩丈多長,背上長着像刀一樣的脊刺,它既可以變成黑色,也可以變成白色,能飛到空中,颳起巨大的風,掀起山高的浪,每次出現之後,村子裏都會發生瘟疫。
一次,有個漁民捕魚歸來,遇到個無錢搭船的老者,他行走不便,卻吃力地背着一個破包袱,裏頭裝着許多的畫軸。漁民心善,見老者疲乏困頓,便無償送他過河,還送了他兩尾鮮魚加餐。老者很感激,當場便為他掐指算了一卦,道:「幾日後,會有一個頭戴斗笠,身穿白袍的年輕男子路過,你切記不要讓他到你們漁村去。他來的那日,你不要在河上做買賣,會沒命的。」
老者說完這些神叨叨的話,就從船上消失不見了,漁民又驚又嚇,卻將這話牢牢記在心裏。又過了幾日,他果然在捕魚時,看到河岸上有個要搭船的人,穿着正與老者說的一般無二。那人稱自己旅途疲累,想去附近的漁村休息,問漁民可否願意送他。漁民本想拒絕,但轉念一想,便將這人送去了河下游的鄰村。把人送到後,漁民將船靠岸,不敢再下河了。正是此時,那人從袖中掏出一個黑缽,往河中丟去。
那黑缽一入水,河中便翻出一條通體渾黑的大魚,霎時間,狂風大作,波浪滔天。漁民頭也不敢回地趕緊逃走了。又過了一段時間,他聽說鄰村發生了大瘟疫,死了好些人,他本有些沾沾自喜,但鄰村有人來他們村避難,瘟疫還是蔓延了過來,他們村最後也沒能倖免。
避水金睛獸
形似祥瑞絳紫膚,威威凜凜勢如虎。
冰來火去難敵對,熱山寒地淒涼路。
牛魔王坐在山頭,精疲力竭,動彈不得。
他眼見璧水金睛獸瘸瘸拐拐跑離了山場,本想喚兩聲,再想想,算了。
騎得最久的坐騎,被自己無情地攆走,頭也不回。使得最久的兵器,被自己兒子奪去,不知扔到了哪裏。
牛魔王看了一眼身上的血痕,舊傷未愈,又添新傷,那臭小子的火尖槍又長進了。
起先那孩子知了身世,日日嚷着要報仇,牛魔王怕他闖出殺身之禍,鎖了他一陣,派了金睛獸看管。不料紅孩兒竟逃了出來,金睛獸發覺後一路追咬,與他纏鬥許久。待牛魔王趕到時,紅孩兒已被它撲在爪下,奄奄一息。
只怪這畜生不該下那麼狠的手,逼他不得不為了救兒子,重重傷了它,這有什麼錯?
虧得下手時收住了,讓這不知輕重的畜生撿回一條命。可誰知那鬼娃兒的傷,卻是裝的。
好了,現下,換兒子囚了老子。報應原來從不在天,只在人與人的寸心之間。
「想救你的,被你打跑了;想殺你的,你偏偏要救?」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深處幽幽傳來。
是啊,你救我,我救你,可誰來救我們呢?牛魔王的頭,又開始痛了。
紅孩兒
身若塗朱或有才,暴眼晃亮甚張乖。
煉了真火未煉心,靈山只在寸心開。
許多年來,紅孩兒一直做着同一個噩夢。小時候,他與母親分享過這個噩夢。
「母親,好多人,他們打打殺殺,都是衝着我來!」
「好孩子,等你再睡着,明日便忘了。」
但他很振奮:「可我很厲害,我打敗了和山一樣高的和尚,會飛的怪鳥,吐火的神像……我一點也不怕他們。」
「我兒真有本事。」
他繼續說:「我夢見我長成了大人,頭上生出很長的角,手上生出很長的刺,一次能打殺好大一片壞人。但他們太多了,我根本殺不完。後來,又來了一些我沒見過的怪人,他們靜靜地掛在天上,不下來,就在天上默默地看着我。」
母親將他攔入懷裏:「若真有那一日,父親母親會與你一道去天上,殺乾淨他們。」
「我們會死嗎?」
「……」
「我夢見我被他們殺死了,變成一朵紅蓮花,母親摘下了這朵蓮花,我就成了母親的孩子。」
「……」
他繼續滔滔不絕:「我若是死了,母親還願意再生養我一次嗎?」
「不許再說這種話!」
夜叉王
牙森列戟目雙燈,破陣交鋒好殺爭。
輕捷勇健精武藝,飄零流落失果身。
熊熊烈火已燒至金殿上,殿外殺聲震天,裏面卻聽不真切。
王身負重傷,坐在一地狼藉間,抱着一個剛剛死去的少年。
來人站在垂幕後,嘆道:「生靈塗炭啊……你看看你,當真罪過。」
王默不作聲。
「夜叉王族一脈是斷是續,全憑你今日一念。」
王不由得放眼望向金殿四周,仍能看出昔日繁華。
「都說夜叉最是果敢,你這做王的,反是遲疑不決。」
王輕輕撫過兒子的臉龐,屍身尚有餘溫。大好山河,他多麼希望這孩子能去看看。
「你只要有一絲不甘,又何妨試試我的法子。你心中的未竟之事,老夫自會替你安排。」
身為一國之主,竟不能戰死沙場?王閉上了雙眼。
終於,他睜開眼睛,緩道:「既已無救……我與小兒,都留給你們吧。」
「好!好!好!此刻想通,未為晚也。」
來人拍手,身後又走出一個白衣道士。那道士走近夜叉王,先行了一禮,然後盤坐在地,伸出雙手放在少年的頭顱上方,低聲念動口訣。不多時,一朵血紅的小巧蓮花,從少年額頭緩緩生出,晶瑩剔透,嬌艷欲滴。道士小心取下蓮花,放入隨身的缽盂之中。
夜叉王緊緊盯着那朵蓮花,目不轉睛。
來人道:「這紅蓮,便是你兒的精魂所化。要保它一路不消隕耗散,直至轉生成功,卻還要借你的性命,連同那子母河的水一用。」
夜叉王再看了一眼那朵血蓮,慢慢抬起雙手。
「不勞兩位,我自己來。」
花果山
大石敢當
巧石山峰化靈胎,二心未剪智難開。
擎天撼地真容易,機關識破運才來。
卻說,那花果山中自靈明石猴誕生之後,所遺仙石又經千年日精月華的滋養,自修自練竟化成個山一般大的精怪。
這仙石原有無限神力,無奈育化未久,不知何人在他身上,種下了一顆肉佛頭。自這肉佛頭生出,便無時無刻不汲取仙石體內的靈蘊。
仙石神魂倦怠,只得伏入地里,吸存天真地秀來補足自身,時日一久,就將那周遭山間的靈蘊俱吸了個乾淨,導致花殘葉凋,生靈皆不可活。
而那肉佛頭自得了滋養,反成了這石身的主人一般,精神飽足,竟在體內孕出識蘊來。若能待它補足其他四蘊,不知會將這仙石精變作個什麼怪物哩。
可惜這塊天地孕育的仙石,為這不勞而獲的肉佛頭做了嫁衣。或許這就是世人常說的,時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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